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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恨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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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恨2

扶杳在小沙彌的引導下走到耳房門口, 想問問他為什麽這裏面的師父擅長解下下簽,回頭卻發現人已經不見。

小萘道:“他看見有人問路過去幫忙了。”

扶杳點點頭,自己進了耳房。進去後發現外間沒有人, 裏間卻有聲音傳出,想是姨娘她們都在裏面。

正要往裏走, 姨娘的丫鬟畫鳶走出來,看到扶杳十分驚訝,“姑娘怎麽在這裏?”立刻回頭朝裏屋喊道, “姨娘,大姑娘來了。”

季姨娘出來, 看到扶杳慌得緊走兩步:“你來這裏做什麽?快跟我出去!”

她拉著扶杳要走,卻聽到裏屋傳來一個粗獷男人的聲音:“既然來了,正好認一認,我就不用再去扶家打草驚蛇了。”

扶杳回頭,看到有個滿臉刀疤的男人雙手抱胸斜靠在門框上。

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,五官深邃, 一身黑衣裹住他結實修長的身段, 一看就是習武出生, 加上他那滿臉的刀疤,整個氣質十分彪悍冷酷。

扶杳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, 天啊,這不會是她姨娘的相好吧?這……這……

“姨娘!”

她急著想問, 卻聽季姨娘對那男人吼道:“你別打我孩子的主意, 要什麽我都可以幫你,這條命不要我也幫你, 別帶上我的孩子。”

完了完了,這是被情人拿了把柄被威脅嗎?

扶杳又急又氣, 上前一步將季姨娘護在身後,對那男人怒道:“你是誰想幹什麽?想威脅我姨娘你做夢,我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!”

男人看著扶杳劍跋扈張的模樣,不禁失笑:“果然有我燕氏血脈,夠勇,不過你這勇用錯了地方,我是你舅舅!”

季姨娘推開扶杳厲聲道:“閉嘴,你再說一句我就出去告發你!”

她拉上扶杳的手,“別理這個瘋子,我們走!”

扶杳已經被“燕氏”“舅舅”兩個詞唬得雲裏霧裏,只能傻傻被季姨娘拉著往外走。

“妹妹!”

男人盯著她們不疾不徐道,“這些年你躲在豐都也享夠福了,要不是我這好外甥女兒跑了一趟揚州,我還真不知道你還活著。既然被我找到,那往後要怎樣,可由不得你了。”

季姨娘根本不理,拉著扶杳快步往外走。

男人瞇了眼睛,冷聲道:“咱們得血海深仇你不報了嗎?父親、母親,還有我燕氏幾百條人命,燕婉兒,你當真都忘了?”

燕婉兒三個字像一根毒針刺進季姨娘心臟,她渾身巨震,腳下步子再也挪不動半分。

扶杳也一樣,直接被這三個字炸得外焦裏嫩。

燕婉兒,燕婉兒,她記得這個名字,不就是揚州案卷庫記載的燕氏案卷裏,那個跟外祖母一起自焚而亡的燕氏獨女嗎?而且從那刀疤臉話裏可知,這絕對不是同名同姓,姨娘,她的姨娘,就是揚州死在火裏的燕婉兒!

扶杳一下子將自己的手從季姨娘手裏抽回來,一臉呆滯看著她:“姨娘,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?”

季姨娘慘白的臉在抽搐著,她猛然回頭,對著男人恨聲道:“燕堯之,你當真要毀了我和杳兒嗎?”

燕堯之臉上露出一抹殘酷的笑:“毀?什麽叫毀?不過是讓她在我們的覆仇事業裏順手幫個忙而已,反倒妹妹要仔細想清楚,倘若她不幫忙,由著我們自己闖,到時候被抓,那毀的可就不止她一個,是你們扶氏全家。”

扶杳只覺得渾身發冷:“你們到底在說什麽?什麽燕氏?什麽報仇?這到底跟我有什麽關系?”

燕堯之動了動手指,立刻有兩個黑衣人從暗處出來。

“你們守好門,任何人不許放進來。”

“是,主人。”

兩人迅速將耳房門關好,守在一邊。

燕堯之對扶杳道:“想知道真相就進來,我們慢慢聊。”

見他進入內間,扶杳看向季姨娘:“姨娘,他說的是真的嗎?這到底什麽情況,您別嚇我。”

季姨娘閉了閉眼睛,再睜開時眼睛只剩下無盡的灰暗:“看來是躲不掉了,走吧,他會告訴你一切。”

進入裏間,一個美麗女人婷婷站起,朝著扶杳微福了福:“妹妹好久不見,別來無恙啊!”

扶杳再次震驚,是季娘子,揚州的季娘子。

“你怎麽在這裏?你不是,不是……”

“商椴的眼線?噗呲~”季娘子掩面而笑,“扶姑娘還真是天真,什麽都信,我一個姓季的,怎麽可能是他姓商的眼線?騙你的啦,我是你舅舅的人!”

扶杳又傻楞楞將視線移向她的“舅舅”,說真的,她此時腦袋裏已經是混沌一片,此刻就算有人說她是皇帝的女兒,她可能都沒什麽感覺。

燕堯之坐下來端一盞茶喝著:“季氏是謝家養的影衛家奴,一代一代傳承下來,當初你娘就是被她爹救出去,而季無音則是她姐姐的名字。”

扶杳心中一跳,怪不得在揚州的時候,她問季娘子認不認識季無音,季娘子會露出那樣的表情。

季娘子笑得迷人:“是呀,要不是扶姑娘提起我姐姐,我還不能將你跟燕婉兒聯系上。”

幾人你一句我一句,將這件事從頭到尾給扶杳捋了一遍。

原來,當年官府來抓燕婉兒,是燕家影衛,也就是季娘子父親季泉,讓自己的大女兒季無音假扮成燕婉兒逃走,可惜最終沒能成功葬身火海,他則拼死將真正的燕婉兒救了出來。

季泉身受重傷,當時整個揚州都在搜查漏網之魚,他不敢帶著燕婉兒回自己家,因為家裏還有妻子和一個剛滿三歲的女兒。

其實一般世家影衛都是不給結婚成家的,但燕氏在這方面十分人性化,這也是他們為什麽肯世代為燕氏效忠的原因之一。

無奈之下,季泉帶著燕婉兒奔赴都城,想看看那邊會不會還有活著的燕家人。結果到了都城發現,不僅整個燕氏家族被屠戮殆盡,連偌大的府宅都被付之一炬。

曾經風光無限如日中天的燕國公全族,就此湮滅。

季泉無處可去,只好帶著燕婉兒在都城找了個臨時住處隱蔽起來,燕婉兒從此就成了他的女兒季無音。

兩人躲躲藏藏過了小半年時間,季泉每日出去賣藝賺錢給燕婉兒買吃的,可他重傷一直未能痊愈,這麽撐了半年終於沒撐下去,一次賣藝途中舊傷覆發吐血而亡。

燕婉兒經此大難,早就不想活了,要不是季泉告訴她,她哥哥可能還活著,她不可能撐過那小半年。

等季泉也死後,燕婉兒萬念俱灰,也不去想什麽哥哥了,只想好好安葬季泉後就去底下與家人團聚。

安葬季泉需要錢,她沒錢,那時候唯一能弄到錢的辦法就是賣身。她覺得反正要死了,就無所謂會不會被認出來,也無所謂清不清白了。

那日大雪紛飛,她一身破衣爛衫,滿臉汙垢,用瘦弱的身軀拖著季泉的屍體來到一座橋邊,那裏平常人多,能碰到買家的機會更大。

她在那裏跪了整整一下午,下雪天外面沒什麽人,偶爾路過幾個也沒人願意多看這個又臟又臭的女孩一眼,甚至還有淘氣小孩朝她吐口水。

那時的燕婉兒,身體和心一樣冷,她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一座冰雕,心中甚至有些歡喜地想,若是她凍死在這裏,季叔叔應該不會怪她沒將他好好安葬吧?

雪一直下著,眼看著天快暗下來,燕婉兒忍不住用凍僵的手笨拙地拍了拍頭上身上的積雪,整了整衣服。

馬上要去見父母親人,她希望自己能看起來體面一些。

整理完畢,她用一種最端莊的姿勢跪好,閉上眼睛。

似乎眼前還是一片茫茫然的白,她安安靜靜等著,等著家人們從那一片白雪裏走過來,擁抱她。

等了一會兒,突然感覺吹在身上的風停了,連一直往臉上掉的雪花也感受不到。燕婉兒不由得睜開眼睛,映入眼簾的便是雪地裏那一雙灰靴和一片逆風搖擺的青色衣角。

她擡頭,看到一個五官端正、眉目清雋的男人站在跟前,他手裏撐著一把油紙傘,此時全遮在她頭上方。

燕婉兒面無表情看著他,嘴唇動了動,好艱難才發出聲音:“買了我吧,很便宜,把我父親葬了就行。”

男子默默看著她,她發現他一直用力捏著傘柄,捏得指節泛白,像是要將其捏碎。

燕婉兒不明白他臉上為什麽有那種奇怪的表情,又為什麽想將傘柄捏碎,只好用她那雙全然沒有任何溫度的美麗眼睛,呆呆看著他。

良久,男人似乎冷靜下來,聲音淡淡帶著點沙啞:“好,跟我走吧,我帶你回家。”

男人便是扶杳的父親扶宗濂,扶杳不知道父親當時為什麽要買下燕婉兒,她只知道,那之後燕婉兒不僅沒有尋死,還成了他的妾室,替他生下兩個女兒。

扶杳也終於明白,為什麽姨娘從小對她跟妹妹那樣冷淡嚴苛,從那樣的人間地獄走過來,能活著已是不易,哪裏還能有正常人的感情?

燕婉兒大概打算就這麽安安靜靜了此餘生,沒想到扶杳去了一趟揚州,便將這自欺欺人的寧靜打破。

扶杳在季娘子面前提起季無音,而季娘子是季無音的妹妹,她早就知道姐姐已死,那這個平白多出來的季無音又是誰?

她將這件事稟告她真正的主人燕堯之,也就是當年的燕小公爺,他確實如季泉所說還活著。

當年他用“出塵香”假死後,從墳地爬出來,召集到一些零散舊部,慢慢鉤織出他的覆仇之網。

燕堯之順藤摸瓜找到扶家,當然就看到了他的好妹妹燕婉兒。這幾日季姨娘之所以神思恍惚,就是因為燕堯之找機會潛入府中見了她一面,並告知他的覆仇計劃。

而這個計劃有一個很重要的的環節——扶杳嫁進商家。

“杳兒,商家就是我們最大的仇人,你長這麽大了,也該為母族血仇貢獻一點力量。”燕堯之冰冷的聲音像利刃刺入扶杳耳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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